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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兒為什么這樣紅


徐晨亮

  "花兒為什么這樣紅?"這本來是句很美的歌詞, 可細想起來卻又是句煞風景的話。假如一群人在賞花, 其中一個總是在追問別人:"花兒為什么這樣紅,為什么這樣紅?" 第一次說可能還讓人覺得是句挺有想象力的話,可說多了總會破壞大家的雅趣。 這時如果再有人一本正經的回答他們,說什么"花是植物外部生殖器官, 它的色彩鮮艷是為了吸引蜜蜂之類的昆虫,以借助它們來完成授粉過程。 "恐怕陶醉于花前月下的浪漫情調的人們就要群起而攻之了。

  可是我想也許說這句話的人自有他的道理,他并非感受不到花的"美", 而只是想繼續追問下去這"美"的背后究竟是什么。 有時追問下去會得到令人吃驚的結果。 比如你會發現美麗的花蝴蝶本來只令人惡心的毛毛虫,并且,是只害虫。 當然也許你已猜到了,我的辯護只有一個原因:很不幸, 我就是那種愛在別人陶醉于美景之中時, 不識時務的問上兩句"花兒為什么這樣紅"的人。

  今天我從《參考消息》上看到了這樣一條消息, 說美國一家權威刊物評選本年度在美國最有影響力的亞裔人物, 結果榮登榜首的既不是什么政壇領袖,也不是什么業界精英, 而且一位徹頭徹尾的ABC,出生在"迪斯尼"卻有一個古老名字的華裔女孩--花木蘭。 這位花小姐主演的同名動畫片,在美國乃至全世界都產生了很大的反響, 不僅為迪斯尼公司賺進了大筆鈔票,她自己也成了炙手可熱的大明星。 雖然不涉及什么著作權的糾紛,民間傳說畢竟也是一種文化資源, 被人家引進改造之后再返銷回來,總讓我感覺有些異樣。 特別是這部片子完全"好萊塢化"了的曲折情節, "好看"得讓我不禁想問上一句:"花"兒,你為什么這樣"紅"?

  《花木蘭》的大受歡迎可以歸結為許多原因, 除去精良的制作和充滿想象力的畫面之外, 最重要的恐怕是她的東方情調和充分"好萊塢化"的情節。 前者恰恰是近几年來迪斯尼所采取的戰略的體現。 從《獅子王》的非洲大草原,到《阿拉丁》天方夜譚的神奇背景, 甚至可以算上《鐘樓怪人》中神秘而古老的巴黎聖母院, 制片商們總是要為自己的英雄傳奇與浪漫愛情尋找一個充滿異域風情的場景, 從而營造出一系列視覺奇觀。如果說這最多算一種文化資源的借用的話, 那么《花木蘭》在情節上對原來故事的改寫則標志著某種更為深刻的差異, 這種差異為我們提供了一個進一步闡發的突破口。

  花木蘭的故事在中國廣為流傳,同時又一直處于傳統文化的邊緣。 花木蘭的女扮男裝,替父從軍在實現了傳統文化的核心價值--"忠"與"孝"--的同時, 暗中質疑和顛覆著男尊女卑的文化定勢。在流傳過程中, "雙免傍地走,安能辨我是雄雌?" 的姿態日益成為處于邊緣的女性借以抗拒強大的男權文化的壓力, 消解二元對立的一種策略。 然而在電影《花木蘭》之中原來故事中最有當代性的部分卻曖昧的發生了變形。 在新增加的序幕中,主人公花木蘭成為一個既無法按自己想法生活又無法認同于女性 身份的"中性"角色,這種"身份的焦慮"顯然是一種西方式誤讀的結果-- 《木蘭詩》中用"木蘭當戶織"這一典型場景明確指認了她的女性身份-- 這意味著花木蘭的替父從軍不僅是強大壓力之下勇敢的行為, 更是某種尋找身份認同的行動。影片的主體部分則是用來敘述花木蘭隨軍出征, 直到建立軍功的過程。而在原文中與之對應的只有30個字。 這種差異不只是敘事旨趣的差異,而應當理解為根本性的立場差異。 在影片中大部分時間里花木蘭被表現為"訓導"的對象, 在李將軍兼有男性魄力與克里斯瑪權威的光環籠罩之下, 她反而被擠壓到銀幕的邊緣。而本片的主題歌正是在這個敘事段出現的, 在充滿暗示性的歌詞背景之下,花木蘭正進行著"脫胎換骨"的人格重塑。 "Be a man"既可理解為"成為一個男子漢",又可理解為"成為真正的人"。 在這個詞兩層含意曖昧的縫隙里,花木蘭不僅獲得了男子漢般的能力, 也進一步獲得一種身份認同。也正是在這一段落的結尾, 花木蘭的女性身份暴露了,這種暴露其實從反面象征著花木蘭女性身份的自我確認, 在他人的視線之內她只能成為女人。 然而她正是以女性這一邊緣的身份完成了挽救帝國的皇帝("中心"的具體象征) 的使命。但由于主體段落的鋪墊,這一高潮并未充分體現出自身的寓意, 觀影者實際感受到恰恰是在男性的訓導之下,花木蘭才完成了自己的任命, 甚至更進一步她的邊緣身份的確認,正是以對中心的歸依與服從為前提, 這無疑大大歪曲"花木蘭"傳說本有的含義。

  迪斯尼的電影從不標榜任何意識形態,但作為一種商業文化, 他們始終強調影片中"好看",換句話就是追求一種"視覺快感"。 正如敏銳的西方理論家所指出的,追求視覺快感要么希求觀眾與影片主人公的認同, 通過虛構人物完成現實中無法實現的欲望﹔ 要么使用各種手段在銀幕上展現一種"視覺奇觀"。 《花木蘭》這部動畫片明顯訴諸后一種方式,主人公的雙重身份: "東方 "和"女性"恰恰使她成為被觀看的對象。 正如西方的后殖民批評家與女權批評家發現的, 東方與女性始終處在西方文化的邊緣,只具有客體的身份。 花木蘭一開始就是作為"男性眼中的女性""西方眼中的東方"的象征而被塑造的。 通過對異族文化資源的變相剝削,電影《花木蘭》徹底改寫了中國本土所具有的顛覆、 質疑中心的故事,使之變形為邊緣通過向中心認同, 從而既拯救中心又獲得自我認同的故事。 實際上片中搖搖欲墜的中央帝國早已失去自救的能力,只能由邊緣的女性來拯救, 正如美國的制片商們一次又一次訴諸異國題材來拯救自己的電影市場。 而在被拯救的進程中,他們還一次又一次呼喚邊緣向中心的認同。 這一立場在我看來是值得警惕的。

  當然"花兒為什么這樣紅"畢竟與"花兒"是否真的紅是兩回事。 我從不否認當代西方電影的高水平。但我只是想通過追問來提醒陶醉于賞花的人們, 花的"紅"從來都不會是毫無理由的,有時她的紅只是為吸引獵物, 把陶醉于其中的生物一口吃掉。或許這就是我看到紅花就感到不安的原因。

(徐晨亮 98.12.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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