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101办公室:与贾樟柯对话
我是如何拍小武的
“101”成员: | 最近是不是要拍一个新片《站台》? |
贾樟柯: | 对。 |
“101”成员: | 什么时候开机? |
贾樟柯: | 十月底,到上海来开机。 |
“101”成员: | 讲了什么呢? |
贾樟柯: | 讲了70年代末到现在,一个文工团的变化。 |
“101”成员: | 是中国的文工团?拍些什么? |
贾樟柯: | “走穴”什么的。 |
“101”成员: | 上影出钱? |
贾樟柯: | 不是,是法国人出钱,上影和我们合作,它算一个合拍片。 |
“101”成员: | 将来会放吗? |
贾樟柯: | 将来啊,肯定会的,肯定会的,只要通过肯定会的。 |
“101”成员: | 现在就是通过难。 |
贾樟柯: | 我觉得也不难,可能得有耐心吧。反复地谈,反复地修改。我觉得国内不能放 还是一个损失,就象我上一部电影国内无法放,现在电影节就象过节一样,那其实对文 化建设毫无意义,脱离开这个环境还是不行。 |
“101”成员: | 我们的电影节太差了。 |
贾樟柯: | 上海的?我听说第一届办得不错,后来就…… |
“101”成员: | 第一次别人不知道,还以为怎么回事,第二次来看就这么回事,第三次 人家不来了。 |
贾樟柯: | 是组织不好? |
“101”成员: | 大家不是纯粹为了发扬电影艺术为宗旨,都是为了挣钱,搞经济活动。 |
“101”成员: | 这部戏估计赶得上明年上海电影节,明年11月份。 |
贾樟柯: | 那我们还要给它签个合同,不能先去上海电影节。 |
“101”成员: | 明年是大气候,这片子要通过就要改。 |
“101”成员: | 能通过,那就要改呀。 |
“101”成员: | 《小武》我是昨天晚上看的。 |
贾樟柯: | 你觉得怎样儿? |
“101”成员: | 不象你说的,很闷,很闷。 |
“101”成员: | 你做这部片子,是否是回到家乡后,对看到的东西的感触,包括对人, 周围环境等? |
贾樟柯: | 对,这是一个触发点。 |
“101”成员: | 包括一些人际关系的变化、环境的变化? |
贾樟柯: | 这还是延续了我以前的(一个)东西,我以前有一个录像带叫《小山回家》, 是95年做的,那里面有些因素在《小武》里也有,比如说,很底层的生活,还有那种 纪实性的东西。 |
“101”成员: | 我看后认为平视的镜头很多,机位不是很繁杂,很多都是纪录片的风格。 许多长镜头,2个人对话机位都是固定的,小武送钱那段,机位一直是固定的。 |
贾樟柯: | 你说它象纪录片的方法,但它毕竟也是故事片。它主要还是怎样去还原生活, 从大的结构上来说,它不是一个纪实的东西,其实生活是交叉的。 |
“101”成员: | 有些外景的东西是不是后期配音配上去的? |
贾樟柯: | 外景没有,就有一场,因为当时声带丢掉了,外景没有。 |
“101”成员: | 有一场什么叫严打? |
贾樟柯: | 那都是同期录的。 |
“101”成员: | 不过那个口型对不上,就是那个老头说:“这次我们搞了许多咨询活动……” |
贾樟柯: | 因为那是抓拍的,那个板没有。 |
“101”成员: | 《小武》那个海报做得很有意思。 |
贾樟柯: | 是木刻的。 |
“101”成员: | 象版画一样。 |
“101”成员: | 那些专业演员都是当地的吗? |
贾樟柯: | 男演员不是,他是我的同班同学,学理论的。我的第一个片子《小山回家》 也是他演的。他不是学表演的,是学理论的,我们都是学文学理论的。 |
“101”成员: | 那女主角呢? |
贾樟柯: | 女主角是一个模特训练班的。 |
“101”成员: | 这都是从北京过去的? |
贾樟柯: | 对,北京去3个,男、女主角,还有那个歌厅老板也是,其他都是当地的。 |
“101”成员: | 难怪,很标准的京腔。当地找的演员是业余的,还是专业的? |
贾樟柯: | 业余的。 |
“101”成员: | 你是否把所有的都集中缩到小武身上,然后再截取几个片段,包括他与梅梅之 间的感情呀,他的小偷生涯。 |
贾樟柯: | 三段生活。 |
“101”成员: | 包括与小勇之间的关系? |
贾樟柯: | 友情、爱情、亲情。 |
“101”成员: | 最后买金戒子? |
贾樟柯: | 对,实际上这部片子主要谈的还是人际关系,人际关系的变化。而这些人际 变化可能也有它背后一面,当然这个原因也不是探讨的。引出这个话题,我希望还是 很客观地来面对这一状态,尽量不带成见。所以机位是平视摄点,摄影机其实也是一 个角色嘛,用旁观者这么一个视点,用整个形式这么一种方法来完成做的这个态度, 自己希望是这样的,客观地、平静地来看。 |
“101”成员: | 小武这个原型是什么样的? |
贾樟柯: | 也没什么原型,就是希望原来拍一个手工业者,比如说打铁的,就是很快要 消亡的那种专业。这个电影里有很多东西是变的,因为中国现在是要转型时期,有一 场是他给他以前的朋友送钱去了,他朋友说,你这个钱我不能要,我要结婚了,这钱 不干净。然后,他又等了一段时间,他和他朋友手下人说:“那他贩烟,开歌厅,挣 人家歌女的钱一样不干净。”没多久,这个朋友的手下来说:“老板说了贩烟不叫走 私,叫贸易,歌厅挣歌女的钱是娱乐业。”其实,这整个是个转型期,很多东西是能 变的。角色也是可以变的,走私说成贸易,角色可以互换,它们总有道理,总有生存 的依据。但小偷不是,有些东西是可以变,有些东西是不变的。做这个电影,我自己 认为是保守的电影,象现在表现当代的电影,是通过现在看过去,用现代的生活来批 判过去的生活。这个电影实际上是很留恋过去的。 |
“101”成员: | 就是他对小镇的感情。 |
贾樟柯: | 对,就是原来人与人之间的那种人际感情。 |
“101”成员: | 他也发现别人也不一样了,他也希望自己出现在婚礼上,不找他去参加 婚礼,他就认为有一种很说不过去的感觉,偷了钱来换成整数的来送。 |
贾樟柯: | 所以,我认为很多东西都包含着叙事里面,就是人际关系的那个面。他的这 个身份后来引申来说,有些东西也许是不能改变的,而这不能变化的东西在这样一个 转型时期,它的承受力也不同。比如说,他和小勇之间有这种义气,义气这东西对他 来说是不能变化的,朋友感情是不能变化的,但是朋友已经变了,他不能变的义气和 变的朋友之间的感情就有一个矛盾。所以,从表面上来看,这可能是一部没有情节、 没有矛盾冲突的故事,很平淡,很平常,没什么惊奇的地方。但是在这里面我想拍一 些潜在的危机吧。我这部片子在柏林电影节放时,有一个柏林电影学院的老院长,是 以前和法斯宾德他们一起拍电影的,他喜欢我这个电影是因为他觉得他可以沉浸在物 质里面。整个电影很写实,很物质,很实,没有什么虚的。但是在这个很物质化的电 影里面包含着精神化的东西。这也和我一贯的个人爱好也有关系。 |
“101”成员: | 我看下来觉得很实在,丝毫没有什么很修饰的东西在里头,包括他的 语言、行为,从外表看都很实在。 |
贾樟柯: | 其实我拿这个电影来上海我是非常担心的,因为这部电影的审美取向,跟我 印象中的上海观众审美有些差距吧,特别粗糙,很粗糙,很原始。 |
“101”成员: |
这也是跟着市场来的,但我相信我们这批成员会比较喜欢这部电影,
因为它有许多原生的东西在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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