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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破天驚
我們的文化,是沒有文化的文化。
「落伍」是現在所謂「新新人類」的禁忌。衣著、語言、所見所聽所聞、
點點滴滴都緊扣著潮流,跟著高科技,跟著日本、美國,因為那才「不落伍」;
我們一直站在自己足跡的最前端,一直趕著自己的腳步,卻無暇看看自己行囊中的收獲,
自己走過的道路。打橫的來說,我們接受外來的新觀念,我們有職棒、有職籃、
我們得了坎城金棕櫚、威尼斯金獅、我們的電影有多麼出色又多麼不朽...
《庄子試妻》 華美影片公司 1913 年 |
但,這僅是針對現狀的洩慾與滿足罷。快節奏的生活步調讓我們沒有品味去享受我們的文化藝術,
沒有追求和投入,只有趕時髦的立即消費。藝術是感性的,換句話說,是「不合時宜」的。
在這個科技掛帥的時代,連《阿甘正傳》裡的萬人大會都可以用電腦合成影像來取代—連「人」
都可以被科技製產,那要陶冶精神的文化有何作用?
縱的來講,我們的文化毫無歷史感可言。「時」就僅限於當前,「空」就僅限於一點,
坐下來談文化—閉門造車的文化,崇洋媚外的文化,數典忘祖的文化。
我們雖然需要自省,卻非目光如豆地只看到當下井裡的水,而忘記其下深厚的飽和水層;
我們雖然需要敞開心胸接納外來文化,需要「中西交流」,但在學術界,
我們卻讓西方的宗教導向、性導向、盎格魯或高加索導向的思考模式主導了我們的社會學;
拼音文字的符號解讀取代了中國方塊字六書造字及理解的傳播理論。
就大環境而言,整個社會經濟導向,政治至上的模式扼殺了我自們自己的藝術文化,
在台灣甚至沒有一個像樣而完整的電影教育體系,電影很尷尬地夾身在大傳科系、
在廣播電視、在新聞媒介之邊緣遊走;文化上嚴重的斲傷,不但剝奪了我們的歷史感,
更拔去了我們文化的根。我們的「新新人類」,一談及電影,馬上滿口卓別林、楚浮、
賈曼、費里尼;再不然就是王家衛、關錦鵬、蔡明亮、楊德昌、侯孝賢—但是朱石麟是誰?
陶秦是誰?卜萬蒼是誰?李翰祥是誰?易文是誰?顧毅是誰?陳奇銳是誰?賀蘭山又是誰?
攝影機仍然轉動,電影仍然在上演。我們有那麼好的寶藏,卻很少人會予以垂青;
我們有那麼多可供選擇的精良技術,但我們的文化事業仍然貧乏,仍然貧賤!無奈,
又有何用;攝影體仍然在轉動,影片仍然在拍。巴贊和雷諾瓦都很棒;徐克也是;
關錦鵬、王家衛、楊德昌都是!只是,筆者在動筆前夕讀到報端蔡明亮導演抗議金馬獎體制,
拒絕《洞》片參展的新聞,心情一陣激動。在掌握商業資源的片廠和片商之中;
在掌握學術資源的學者和學生之中;在掌握媒體資源的影評人和名嘴名筆之間;
我們的電影文化出現了斷層—世代交替的斷層。頑石無才補蒼天,誤入紅塵若許年;
有此因緣,筆者斗膽想當一回頑石,面對那群頂著國外一流學府學位光環,
卻只會替「×色影展」背書的「電影學究」—以及沒有延續中國電影歷史使命,
僅一味追求「另類」、「刺激」、「炫」的金馬影展選片組—就憑筆者全身流著幾公升的熱血,
玩幾回對對碰,倒也還輸得起!
把電影當成藝術品來欣賞研究,把電影當成高級娛樂來享受;把電影當成歷史文物珍藏保存;
三句簡單的話,華語電影界於此雖不致於交上白卷,卻僅僅呈現了殘篇斷簡般的成績單。
沒有過去,何來今天與未來?沒有基礎,何來擎天巨廈?
曾在電影資料館的影展會場上看到一個情境,負責人拿著金穗獎的得獎影片簡介
邀請兩位老太太與會觀賞,兩位老太太一劈頭就問:「有沒有國片?」
在瞭解那是學生實習影片的競賽及發表後,老太太又說了:
「那好啊!如果這些年輕學生能拍出有內容的好片子,當然值得鼓勵......」。
不到十年內,我們即將主宰閱聽大眾的視網膜、耳鼓膜,進而是價值觀念、思考模式。
文化一點一滴的累積,才更是我們使命感的加重,責任感的增進。
生命有限,而藝術不朽;因為,電影—是要傳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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